6. 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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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豫津招待，”晏菀拱手行礼，“不必相送啦。”

“小九儿现在可是要回苏府？”

豫津颇有些不舍，他从小便有成为江湖游侠之愿，奈何身份使然，昨晚和蔺九秉烛夜谈，江湖逸事，侠胆风云，件件津津有味。晏菀熟知琅琊阁种种消息，在江左盟更是如鱼得水，说些无伤大雅的江湖秘闻当然是手到擒来，既满足了言豫津的好奇心，也省了晏菀住客栈的开销，可谓宾主尽欢。

没办法，晏菀暗叹，她第一次游历江湖之时一开始便被偷了银子，所以义父的所谓历练之行过得颇为辛酸，从此，她便有点节省，嗯，对，就是节省。

“非也非也，昨天见了豫津之后，方才想起这金陵城有一旧友，来了许多时日，我理应前去探望。”

“小九的旧友？想必也是妙人，可否一起同去？”

“恐怕不可，”晏菀眼睛微眯，笑的如一只狐狸，“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乃蔺九的红颜知己。”

螺市街，杨柳心。

“海棠姐，有一名姓蔺的公子，自称是海棠姐的朋友前来拜见。”

“蔺小九这是到了金陵？快让她进来。”

女子声音柔媚婉转，令人酥到心底。

晏菀坐在杨柳心的雅厅之内，杨柳心的摆设和它的名字倒是不太符合，到处可见的是各种各样的红，从浅到深，从棉麻织布到轻纱罗幔，点缀其中的是朵朵或含苞，或绽放的花，将女儿家的柔软妩媚烘托到了极致。晏菀身处其中，房内还残留着一丝胭脂香味，从外传内的缠绵丝竹声伴着男女的嬉戏笑语，令她有些恍惚不知所以。

“真的是小九？！来，快让姐姐看看。”

海棠直接捧起了晏菀的脸捏了捏她的脸颊，“小九长大了，考虑的也是越发仔细了。”

转头吩咐下人，“去，给我把门关上，我要好好招待这位小公子。”

待房间只剩她二人之后，“海棠姐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晏菀诚心说道，杨柳心的老板娘今日身穿一件绛红色的织锦外袍，上面绣的银色暗纹牡丹随着佳人走动熠熠生辉，显得她气度高华又不失女性的温柔婉转，像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可那额头上精细的花钿与眼波流转间流露出的丝丝媚意又是那般的惊心动魄，摄人心弦。

海棠直接贴着晏菀坐下，“这嘴倒是一如既往的甜。”

她轻轻捏了一下晏菀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离开时指腹略略流连，像是抚进人的心里，晏菀即使身为女子也有些招架不住，耳尖泛红。海棠见了更加得意，轻轻朝晏菀耳朵呼了一口气，在晏菀不由自主地哆嗦时开心地笑起来，“赶紧把脸上这张臭男人的皮揭掉，让姐姐好好瞧瞧你。”

这般豪爽直白，海棠姐还是当初的海棠姐，晏菀笑出声来，“海棠姐姐，稍候片刻。”

清秀的少年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褐色的小瓷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混了些清水调成糊状敷在易容处，不消片刻再用清水洗去，翩翩少年郎已经变成了一个出水芙蓉一般的少女。海棠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当年在沱江初遇你时，只觉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不知天高地厚想闯这江湖之地，却没想到这公子爷却是个女儿身。”

晏菀轻笑，当时她去沱江寻一名当地出名的老大夫，她和她的蔺晨义兄一样，对美人的态度都很好，山野间一名昏迷的美人怎可不救？于是便在沱江耽搁了三个月，一边和王老先生学习医术，一边照顾这位美人姐姐，从起初的试探到后来的交心相谈，两人都只谈心事不涉过往，晏菀不问她为何会贵小姐打扮却昏倒在这人烟稀少的沱江深处，海棠也不问她一个富家子弟为何苦学精深医术，倒也各自逍遥自在。

分别之时，春风拂面，杨柳依依，海棠说她要前往金陵帝都，日后晏菀若是去了必要寻她相见。

“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这柳树长得真好，小九儿，到了金陵便去杨柳心寻我相见吧。”

“都说妙音坊的曲，杨柳心的舞，红袖招的美人。我也没有想到，海棠姐姐当真在这繁华贵胄之地打下一番天地。说起这个，我来了还没见到杨柳心的双珠美人呢？”

“就知道你会说这个，只可惜今夜怕是不太平。”

海棠脸色有些惆怅，有些感慨，她不紧不慢地点起一支水烟来，味道并不浓烈，如飘起的若隐若现的轻烟一样，似有似无。海棠的心思也不由地悠远起来，心杨，心柳两姐妹就如同曾经的自己，受尽欺凌苦楚，却有一番烈性心肠，她自当好好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