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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桓羡手中御笔一顿，略一抬眸：“所以，你的意思是？”
冯整却期期艾艾的：“既牵扯到崇宪宫，只怕得知会太后一声。陛下您看……”
桓羡依旧未有动笔，看着银光笺纸上、正草拟给柔然迎回皇姊的国书：“去查。太后也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那晚的事，朕要一个结果。”
冯整在心中苦笑。
这算个什么事。
陛下明明知晓那晚的人是谁，本以为碍于兄妹之分，他会装作不知，所以他不挑明了问，自己也是不会说的。
眼下，他却一定要逼自己说出来。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冯整行礼退下，带了人，亲自去往那几名婢女做苦力的织室。
几人瞧见这阵仗，如何不知内里情由，当即吓得六神无主。有些机灵的宫人见势不妙便逃去报信，冯整也不理，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几人：“就是你们几个啊。”
“没什么别的事，陛下丢了件爱物，特寻你们去核实。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也是传统了。陛下自为太子始，每月月初必定前往华林园听取廷尉汇报近来审理的案子，生杀赏罚，尽出东宫。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他掂着那一捆书卷走进燕寝，桓羡正由宫人服侍着更衣，预备前往华林园听理诉讼。
“但陛下倚重陆氏，咱们并没有证据，陛下不会相信。你先回去吧，不要忘了我的话。”
姑母终究还是太心软了。半路母子，不过八年，竟然幻想陛下待她能真有母子之情。
十四娘既犯下如此大错，惩罚是应该的。她担心的只是三郎会不会迁怒到她和何家。
“你说的对，是我急糊涂了。”何太后叹着气道，“只是我这心里还是酸酸的，总觉得三郎待我太客套了些……也太生疏了些……不是母子间相处之道……”
何家果然行动迅速，下午，当冯整捧了整理好的供词欲呈于皇帝时，底下人来报，何令茵已被秘密送往丹阳皇女寺，带发修行。
“况且当夜的事，本是令茵有错在先，我们便拿出应有的态度来，该处置的处置，该惩罚的惩罚，如此，才算不辜负陛下的一片苦心。”
“陛下没有当面来找您质问，而是以这种方式旁敲侧击，就是为了维护您的脸面，您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他前脚才出织室，后脚事情便传进了崇宪宫。何太后急忙与近日住在宫中的侄女商议：“这可如何是好？！三郎他，是不是已经知晓了？”
“不过令茵也可能是做了太常寺的替罪羊。”何令菀道。
若她有朝一日知道陛下对先太子做过的那些事，只怕会立刻疯掉吧？
但她却会替他保守这个秘密，因为比起薛稚，她和他才是一路人。一样的珍爱权力，冷血冷情。
“我之前就叮嘱过你父亲，要他叫你叔父叔母将她管好，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眼下倒好，犯出这种事来。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说的，把十四娘送到庙里做姑子去！任何人不得求情！”
何太后听罢却摇头：“陆氏郎君执掌礼部，与太常寺关系密切，在酒宴中下药、利用薛稚而令皇帝与谢氏交恶，他陆家才好继续维持士族第一的门阀位置，这点是不假。”
终归不是亲母子，她不能完全放心。但多年相处也令她生出些慈母之情，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心酸养子并没将她当作真正的母亲……闻及“母子”二字，何令菀眼波微澜，终究未发一言。何太后又痛骂何令茵：“真是糊涂东西！把别人一辈子都毁了！还差点毁了整个何家！”
“是。”何令菀行礼，柔顺退下。走出崇宪宫后，想起何太后提及陛下时那一丝不及掩饰的心酸，又深深忧愁。
——
少女正襟危坐，雪白的脸上未见一丝慌乱：“姑母莫忧。”
夏日阳光灿灿如金，光辉耀眼，桓羡闭着眸，舒展双臂任宫人更衣，一边似随口地问。
冯整颔首：“已经办妥了，事情是因何家那位十四女郎而起，她因嫉妒何娘子故而出此下策，想要陷害何娘子。眼下，已被送去了皇女寺，想必何侍中很快就将入宫赔罪。”
“绞了头发么？”
“这……”冯整欲言又止。
桓羡负手端茶，语调悠然：“既是去做姑子，不绞头发，如何见得其心之诚？心不诚，佛祖是不会原谅她的。你叫伏胤去帮一帮她。”
冯整讷讷称是，帽檐下却渗出一排密密麻麻的汗。桓羡又看着手中的茶：“当晚朕似是中了药，想来，是酒有问题。酒宴虽也是他何家负责，未必没经太常寺的手。你去查一查，和礼部有没有关系。”
他的酒食有专人供应，想来何令菀也不至于废物至此，被人暗中下药。
但那盏借薛稚之手端给他的酒，可就未必。
这是怀疑陆侍郎？冯整有些不解。却听天子又问：“那晚的人呢，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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