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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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地上

这一声冷斥直如一把寒刃戳在赵冉冉心上,

本就在猜度忐忑之际，她被他这么猛然推跌起来，险些骇得心魂差点崩裂。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扶着床栏,

小心迅疾地一下跨到地上。

身后的男人斥完这句后,

便又安然躺下,

再没了半句声息。

环顾内室四周，好在平日供人喝茶歇息的一方罗汉围塌上,

铺着一层羊毛绒毯。

此刻正值子夜，外头静得只剩下秋风冷厉的呼啸声。

窗外月色朗然，她光脚立在地上打了个寒噤。先前被段征扯进内室时，绣鞋就落在了书房里。

就这么光着脚走到了围塌边上，看着勉强能睡下一人的围塌,

瞬息默然后,

她伸手抱起那层绒毯,

转身寻了个离床榻远些的角落，便过去将绒毯折作两层堆在地上,

一言不发地躺了下去。

夜色中,

她睁眼望着地上如水月色,

将自己抱臂蜷成一团。

费了那么一番口舌,

只可惜同他当年学字一般,

似乎只将民政当作琐事,

并没能说动了去。

或许自己这具身子,

将是她最后的筹码。

高门大户里,

她听惯了那些始乱终弃的惨淡。

而事实的结果，却是恰恰相反的。

或许实在是累到极处，迷蒙困顿里，她再一次陷入到去松江府的头几个月，那一种锥心刺骨的伤痛。

指尖轻转左腕木镯，漱漱清泪成串滑落，洇入绒毯湿痕一片。

看了两眼，他不由得蹲下`身，审视般地长久细究起她那副畏寒的模样。

未出阁的姑娘，常常以为同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后，纨绔者会收心浮浪人会改意，便都会重她、爱她、怜她、让她……

月影浮动，刚好透过窗子打在她紧皱的眉角。但见她猫似的蜷成一团，绵长呼吸时而随着眉心抽噎半下，仿佛正困在极为可怕的噩梦里。

那一日，她也曾哭喊着责问他，失尽了全部教养仪态。

二刻后，一直躺在床上假寐的段征突然睁开眼，他耳力过人，就这么听着地上人微乎其微的动静。

还有予她木镯宝藏的外祖母俞念嫱，原更是巨贾俞家嫡支独女，带着良田广厦嫁了刚得功名的外祖薛钊，外祖入了大理寺后，却新娶了上峰贵女，任由那家罗织罪名将俞氏打压成妾。外祖母因爱生恨，疯癫成疾，竟然抛家弃女遁入山林修行。

甚至于她今日所奏，崔克俭都辨出了意蕴，而他显然并没有。

除开对男女之事的恐惧外，她更怕的是如今无依无靠,

一旦失了最后这点筹码,

或许就真的再无转圜之地了。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抉择并无过错。

绒毯到底太薄了些，便是折了两半，地上冷硬的凉气依然不住地漫到她四肢百骸里。

她生母薛氏当年海誓山盟下嫁父亲，后来又如何呢，听乳娘戚氏说，生母还有孕时父亲便与桂氏暗通款曲，薛氏性情荏弱心思敏[gan]，后来郁结成疾，死时年未满双十。

确定地上人睡去后，他翻身下床赤足两步走了过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她看似荏弱表象下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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